古瑶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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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祖盘王像刍议


                                                                                                                                   李本高

    〔提要〕在瑶族民间中,保存了大量的、各种类型的盘王像:有龙犬图腾型、神型、炎帝盂公型、蚩尤型、半人半兽型、宗教宗师型、人型,人型又分成狩猎型、王型、皇型诸种类。通过对上述盘王像类型的研究使我们了解了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中华民族大家中的一员。瑶族是一个具有与时俱进、勇争自由和无限创造力精神的民族,瑶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关键词〕盘王像,类型,龙犬,盂公,蚩尤,与时俱进,历史悠久,勇争自由,无限创造力,尊严。

    一

    美国人类学家莱斯特•怀特在《论人类文化》一书中指出:“文化的功能与用途是保障人类生活的安定与种族的延续。”瑶族之所以历经几千年的历史,成为一个跨国民族,正是由于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的保障。瑶族文化极其丰富多彩,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本文不想去探究瑶族广泛的文化内涵,仅就始祖盘王像这支瑶族文化藏宝中的奇葩,谈点粗浅的认识,以就教于专家学者。
    马克思说过:“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①。据调查考证,瑶族民间中保存了大量的、不同类型、不同风格、形式多样、多彩多姿的始祖盘王像。这些始祖盘王像,反映了瑶族历史发展的脉络,是瑶族自己创造自己历史的真实写照。据我掌握的资料,始祖盘王像可以分成七大类若干小类。
    (一)动物图腾的龙犬型
    在古代的氏族社会中,民族成员由于受到某种动物的帮助,而且对该种动物的神通不甚理解,于是对其产生了崇拜。正如马克思所说:“人在自己的发展中得到其他实体的支持,但这些实体不是高级的实体,不是天使,而是低级的实体,是动物,由此而产生了动物崇拜。”②瑶族最早崇拜的动物是尤,即后来所说的犬,也就是盘瓠。他们自信出自盘瓠(犬),于是将盘瓠作为本民族的徽帜。清末严复译英国人甄克《社会通诠•蛮夷社会篇》云:“蛮夷之所以别也,不以族姓,不以国种,亦不以部落,而以图腾。聚数十数百之众谓之图腾。建虫、鱼、鸟、兽百物之形,揭橥之为徽帜。”于是瑶族自称尤(犬)。其徽帜就是犬。湖南冷水江市城东野鸡坡上有一座建于明末的回龙庵,该庵的主段右边墙上残存有一幅建庵时绘的水墨画,在一棵冠盖参天的大树下蹲坐着一头神犬,双眼圆睁,獠牙外露,一双长耳向两侧偏上斜伸,“u”字形鼻下为向两边下撇的粗须,尾巴从背脊开始呈圈节状由臀部后伸出,共现出三十余节,伸出部分向上勾起。
    当瑶族先民加入东夷集团时,受东夷农业民族的影响,同时又看到龙的威猛和变化莫测的权威时。其图腾意识又转到龙,但不忘其早期的微帜。湖南冷水江市政府一干部保存了一蹲铜铸龙犬像,外形为狗头,额前有触角,鼻下有向后扬的两根须,肩部有3道向前下伸展的斜纹,纹后背脊上有中间l根、两边各3根并排的凸纹组成一节,接连4节至臀部,又有伸出6节,每节15根凸纹组成一圈下垂成尾,再向上折出20毫米形成尾尖。
   (二)盂公、蚩尤型
    进入炎、黄时代,东夷中以阳夷、风夷、攸夷为主组成了部落联盟三苗。尊蚩尤为首领,故民族的徽帜就是蚩尤形象,即史书所称的饕餮。据史裁:蚩尤“耳颓如剑,戟头有角”,“头戴鸟形皇冠,凸冠上插有三到五根凤雉翎”。湖南新宁县瑶族“跳鼓堂”时的盘王像就是三头六臂,江永县民间建筑中有绘画饰物:头长双角,山字眉,竖耳,鼓眼暴睛,狮子鼻,紫褐脸,豹牙外露,笑咀如盆。湖南隆回虎形山瑶族妇女的绣品中亦有“人首蛇身”图案。尤是东夷中的黑蛇支,本作脩,也作修、攸、条。《山海经•海内经》云:“有人日苗民(即尤民),有神焉,人首蛇身”。  蚩尤可能是人首蛇身。《黄氏逸书考》辑《遁甲开山图》云:“蚩尤者,炎帝之后”。而《左传•昭公十七年》载:“炎帝以火纪,故为火师。”《白虎通•五行》亦载:“其帝炎帝者,太阳也。”故此传说炎帝形象是红脸,其像名目孟公。既然蚩尤是炎帝之后,炎帝像也是瑶族先民崇敬的形象。所以湖南临湘龙窖山千家峒内,公元1449年从江西迁来的刘姓祖先,在挖屋基地时,挖出一口大钟,钟内罩有一尊赤面美须的木头像。很可能是瑶族先民在千家峒内敬奉的模仿炎帝形象的盘王始祖像。
    (三)半人半兽型
    既然蚩尤是“人首蛇身”形象,瑶族先民还是忘不了自己的始祖盘瓠(尤),于是有识之士将犬纳入始祖形象中。湖南冷水江市保存了一只神犬像:狗头,双眼圆睁,狼牙外露,一双长耳向两侧偏上斜伸,“u”字形鼻下为向两边下的粗须,尾巴从背脊开始呈圈节状由臂部伸出,伸出部分向上勾起,共30余节。可能是因为此不雅,湖南江永县黄甲岭乡收藏的清道光年间的经板的盘王像却是“犬首人身”,执长鼓,衣着斑渊,“光脚丫”,变成了半人半兽形。此比前者又进了一大步。
    (四)神型
    当宗教传入瑶区以后,特别是道教的传入,使瑶族的传统文化发生了质的变化,道教与瑶族原始宗教相结合,形成了瑶族独特的巫道宗教。鬼神崇拜在瑶族文化中占有一定的地位,自然而然始祖盘王也成为宗教的一代宗师,跃居神的地位。其形象是头上戴三尖冠的纹饰,三尖冠是沟通天地人三界神灵的,也就是说是集天地人神于一身的至高无上的神权的象征。王,《说文》引董仲舒言:“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很可能始祖盘瓠,被称作王,是道教传入瑶区之后。在道场中我们还看到另一种盘王像,头戴布帽,靠额头部分有一块布板,两边各有一块翘起,有如官,布板上方正中有六朵花瓣攘在一块比额头布板稍小的布板上,花瓣上方是一尖角,有如山,“山”字殷甲骨文中未有西周金文始有。山与火同,而火具有沟通超自然生物克制精灵鬼怪的功能。浓眉大眼,鼻下两边,下巴下各有一缕胡须,双手执斩妖剑。
    (五)人物型
    随着历史的发展进步,瑶族始祖盘王像,也从梦幻中的图腾形象、神话中的英雄形象,半人半兽的四不像形象、虚无漂渺的神像,回到人间,从而有了人物型的盘王始祖像。一是根据瑶民狩猎生活创作的狩猎形像:湖南隆回具虎形山瑶族妇女绣品中有“盘王骑龙图”。盘王头顶三根羽翎,左右各有一块弯弓形的尖板朝上,浓眉大眼,长须飘逸,一身猎装打扮,非常威武;二是“王”型始祖像。瑶族《过山榜》绘画均属此种类型。所谓王者,原乃是君主的称号,周始有。至汉以后,王的含义有多种,其中一种是指为皇族或功臣最高的封号。瑶人自认为始祖盘瓠卫国保江山,是功臣最高者,同时又是附马,应是皇亲国戚,应该享有“王”的称号,所以《过山榜》中的盘王像多为“王”形象。如泰国瑶人珍藏的《过山榜》的盘王是:“头戴有花边、头顶左右一吊有串珠的模板的帽,脸面五官如常人,但鼻下两边,咀唇下中间各有一缕胡须,颈项有肩甲,双手执笏,有如上朝。湖南的另一《过山榜》盘王像:头戴圆筒帽,帽缘是花边,帽顶有一横板,但左右无串珠,脸面五官如常人,无须,双手执笏。湖南还有一《过山榜》的盘王像:头戴宝塔型帽,顶有五瓣花瓣,两边各有三根相错,从下至上逐长翘起的羽翎。脸面五官如常人,但鼻下两边、咀唇下中间,两宾均有一缕须,披肩甲,着便装。还有江华盘王殿的盘王像亦属此类。三是帝皇形象,广西富川县珍藏的盘王画像:头戴有四层花边宝珠,顶中有一块花卉,上大下小的圆帽,两边有象征皇权的笏巾翘起,并吊有串珠和细线,满脸胡须,全身着装帝皇服,项戴项链,中一块圆牌,似乾隆皇帝。皇大也。《诗•大雅》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君主也称皇,但秦以后,皇成为天子的专用名。《史记•秦始皇纪二十六年》云:“王者,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日皇帝。”盘王似乎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权威,过于夸张。
    以上仅是我掌握的一些始祖盘王像,在瑶族民间中还有大量的盘王像,还等着我们去发现和挖掘。然而就是这些凤毛麟角的盘王像,也可以看出:盘王像在瑶族传统文化中的地位,她是瑶族文化瑰宝中的一支奇葩。一、她以无可辩驳的史实证明了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瑶族经过了民族的图腾社会、炎、黄、蚩尤时代,其先祖蚩尤是与炎帝、黄帝并列的中华民族始祖之一。二、她有力地证明了瑶族是二个具有与时俱进、勇于争取自由精神的民族,盘王像的形象,或者民族徽帜,从动物图腾到传统英雄,再到神,再到半人半兽,再到普通人,再到王,直至皇。这种与时俱进的思想观念与中国社会发展的脉络是一致的。同时,也体现了瑶民族勇于争取自由的决心和勇气。三、她充分体现了瑶民族是一个具有无限创造力的民族。盘王像既有木雕像、铜像、绣像,又有画像,像中既有羽翎、串珠,又有各种花卉、纹饰。可以这样说,她是集雕刻、绘画、刺绣、铸造等艺术于一身的瑶族文化精品。同时她还具有无限的想象力,使人产生一种美好的懂憬,激励着人们去努力奋斗。使民族繁荣昌盛,世代不息。

    二

    始祖盘王像在瑶族中既是民族的象征,又是民族尊严的具体体现,她既是民族团结的轴心,又是唤起民族奋进的号角。自南岭“盘王节”之后,各地都想尽办法,塑造一种盘王像,这是民族地位提高的具体表现。但盘王像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拿不准。杨仁里先生曾提出盘王像的特征应该是:“系青(蓝)布头巾、平顶无垂珠,古铜色对襟上衣,宽脚长裤,蓝腰带,大领襟,大袖口,桃花刺绣,方面大耳,浓眉大眼,无胡须或短须,手执令牌,英姿勃发,威武善良,体魄健壮的坐姿瑶官模样。”盘王像确实应该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威武雄壮。我还想补充两点:盘王是古代人物非现代人物,故其形象应是古代与现代相结合,应体现其现代是古代的延续和发展。所以,我想像中的盘王像应该是:“头戴圆筒帽,帽顶是三瓣梅花,中间一瓣稍高,形成山字形,既代表火,又代表山,反映盘王是瑶族宗教的宗师,可以沟通天地、神灵,瑶族是山地民族,同时象征着王的地位。花营代表太阳崇拜。梅花代表梅木(银杏)崇拜。筒帽两边各插三根从上至下遥短的羽毛,既代表瑶族是东夷族的一支,又是凤鸟崇拜和今部分瑶族头插羽翎的集中反映;筒帽正中的下方是链式的宝珠,显示出盘王的华贵,两边各有一块向上翘起的银板,它既反映出与蚩尤角相似或类似狗耳,也体现了盘王像和瑶民族积极向上的精神。帽篙分成若干层,与布包层次相类似,每层均是挑花、绣剌的各种花卉、图案和符号。大耳垂吊大银耳环,长发披肩稍微翘起。项挂用兽骨或鱼骨串连的大银牌。至于着饰,我个人认为以瑶族的便装(猎装)更合适。手不必执令牌。坐姿为好。
    以上粗浅认识,只是起抛砖引玉的作用而已。希望大家群策群力,绘画出一幅既能使瑶民群众接受,又能古今形象相结合的标准的盘王像,以供瑶民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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